悲劇

 這部電影是柏格曼在形式和影像風格上最完美的一部電影,它是在一九六三年,柏格曼名望、技巧最高峰的時候拍的,這部電影最吸引人的地方就是他對影像掌握的力道非常強烈,是一部有關人生厭煩、空虛、孤獨、寂寞的一部電影,用幾句對白就把這幾樣抽象的東西展現的非常清楚,透過一段旅程把人生的一切悲哀全部溶縮在裡面,柏格曼說:「我就是因為心裡非常高興,對人生充滿了生機,所以對人生就有了一種危機意識,古希臘悲劇不就是這樣產生的嗎?」

 在以前有一種觀念就是悲劇,一般人認為在情況最糟糕時代、最破落的時候,才會產生悲劇,其實這種觀念是錯誤的,伊蒂絲.漢彌爾頓在《希臘之道》裡就特別強調一點,他說:「悲劇一定是產生在最完美、成熟、繁榮的社會,如果是一個兵荒馬亂、三餐都吃不飽的世界,就不可能產生悲劇。」,他又講:「希臘在伯里克里斯的時代是個文明最鼎盛,人文精神最被尊重的黃金時代,也才能夠產生伊思奇勒斯、沙弗克力斯、尤里庇狄思這三個悲劇家。」,所以從一九五零年到一九六零年的末期,整個二十年是西方世界文明最巔峰,也是電影導演紛紛出籠的時刻。漢彌爾頓在《希臘之道》裡面講:「人只有在衣食無憂,人文精神最鼎盛的時代,才能夠看出生命的悲劇性。」,柏格曼也說過類似的話:「因為我有危機意識,所以我看的更清楚。」,當然《沉默》不是柏格曼第一部探討人生虛無觀念的電影。

 這部電影我們可以從幾個角度來看,第一個、旅行的電影,第二個、姊妹之間還有陌生人之間的關係,還有和冷陌環境之間的關係,第三個我們要看柏格曼幾個重要的場景鏡頭的美學。 

旅行、人際關係

 柏格曼在自傳裡記述有人對他做了一個訪問:「你常做夢?」,柏格曼回答:「對,我有很多電影的場景都是從夢裡來的。」,那一個人再問:「那你做的最多的夢是哪一種?」,他說:「我做最多的夢是來到了一個冷酷的城市旅行,在那裡感受到特別大的人生壓力。」,旅行是西方文學很重要的一個題材,電影講的是一對姊妹要回家,來到了一間旅館之後,發現語言完全不通,在一個陌生的城市、陌生的旅館,卻不知道該怎麼辦,這帶有一種滄桑、悲哀的感覺。

 第二個部份是旅行之中的人際關係,它分為三個層面,一個是姊妹、小孩之間的關係,還有跟陌生人之間的關係,我們看到裡面最突出的兩個陌生人,一個是旅館的服務生,一個是酒吧的服務生,另外還有人跟環境之間的關係。在電影裡我們可以看出這對姊妹一直是在互相對抗的,姊姊從小就很聰明,很會讀書,妹妹則是愛漂亮,比較喜歡物質的東西,書也讀不好,相較之下,爸爸也就比較疼姊姊,妹妹也因此就在找機會報復,所以本來這是一趟很順暢的旅行,可是姊姊突然生病了,妹妹就抓住這個機會,準備要報復,第一個是姊姊生病了,不理她,第二個是下她出去尋歡做樂,第三個是把姊姊丟在陌生的地方,帶著小孩走掉,所以這是妹妹對過去二十年來,在長大的過程中,在父母的面前,因為跟姊姊的競爭失敗,吃了很多苦頭,而進行的報復的手段。

 其實姊姊在這趟旅行的過程裡,所碰到的不單單只是生病和沒辦法語言溝通的痛苦,她還受到人生本質的問題,人生的空虛、無聊、厭倦、孤獨和寂寞,姊姊最後也講:「寂寞這種東西真是要不得。」,柏格曼的另一部電影《野草莓》也是敘述寂寞,《野草莓》裡的男主角七十八歲了,還是孤身一人,每天孤獨寂寞的過日子,因為他是一個很難相處接近的人,可是以醫生的身份來講,他卻是少見有博愛精神的醫師。柏格曼很多電影,不管是男主角或女主角,其實描寫的就是他自己,柏格曼也承認他最害怕的就是孤獨和寂寞,所以他在電影裡經常不斷的演繹這一類的劇情,害怕孤獨、寂寞,所以姊姊那個角色,就是柏格曼自己的寫照,《秋光奏鳴曲》裡面的媽媽,《野草莓》裡面的老醫生,都是柏格曼自己的寫照,他經常把自己的個性、本性寄附在他所創作的角色裡。

 在這部電影我們看到最多的情況就是兩個姊妹的互爭,妹妹長大了,就開始看不起姊姊,姊姊沒辦法像妹妹那樣,去追求肉體方面的愛,所以更顯勢弱,而且妹妹還跟酒保兩個人抱在一起,故意表演給姊姊看,在這個過程中,姊姊展現了人生最狼狽的一面,又是生病,又被妹妹這樣的戲弄。電影還有一個侏儒角色,在柏格曼的世界裡,他能夠把侏儒的世界闡述的非常好,幾乎沒有什麼對白,我們看到的侏儒也是跟一般人一樣,寂寞、孤獨、無聊,對生命厭煩,這是每個人都不能夠避免的,在柏格曼的世界裡探討最多的就是這一類的問題,我們看到旅館的服務生,因為語言不通,所以講的都是單字,而觀眾最沒辦法忍受的是不但裡面的人物沒辦法溝通,連跟觀眾之間也沒辦法溝通,這就是我們在這部電影所看到的人際關係。

柏格曼的風格

 這部電影其實真正展現了柏格曼的攝影風格,還有他的畫面架構,當柏格曼的電影還很少在台灣看到的時候,我們看過很多黑澤明的電影,很多人認為他的電影有一點模仿黑澤明的味道,但其實是黑澤明模仿柏格曼,柏格曼是第一個世界級的導演裡,非常重視畫面架構還有攝影機運動的一個導演,我們常常講到長鏡頭,講到畫面跟人怎麼擺設的問題,這是一般構圖的原則,而柏格曼在四零年代五零年代的時候,就已經靠這樣的影像風格,特別是黑白片,風靡了西方的觀眾。柏格曼的風格早於法國的新浪潮運動,他很早就注意到用沒有故事的電影來吸引觀眾,而這就完全要靠電影的畫面結構,他尤其令人欣賞的是電影的開場,柏格曼很多電影的第一個鏡頭經常都是非常迷人,講的都是人生的疲憊,很貼近人生的事實-不知道怎樣來度過壓力這麼多的人生。這部電影有一個特色就是透過旅行來反應人生的悲哀,我想這是柏格曼電影最大的理念。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沙鹿電影藝術館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