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鹿電影藝術館

觸犯同性戀禁忌的《墨利斯的情人》

　Ｅ. Ｍ. 福斯特有幾部作品在一九八零年代中期以後，突然變得炙手可熱。他的第三部作品《窗外有藍天》，被拍成一部很精彩的溫馨小品，也是今天這部《此情可問天》的導演詹姆斯艾佛利的作品。除了《此情可問天》和《窗外有藍天》，詹姆斯艾佛利還拍了一部Ｅ. Ｍ. 福斯特的作品，就是在當時造成轟動的《墨利斯的情人》，這也是Ｅ. Ｍ. 福斯特的同性戀自傳小說，寫的非常好，電影也拍的很棒。其實《墨利斯的情人》是Ｅ. Ｍ. 福斯特非常禁忌的一本小說，他在一九一四年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前，就完成了這本小說卻不敢出版，反而在一九七零年他去世之後，隔年就出版了，而且馬上造成轟動。然後一九八零年代末期，接近世紀末的時候，同志議題突然解禁，尤其在英國 ─這個過去在傳統的歐洲世界裡面，最保守的代表，特別是在同性戀觀念的議題上，保守的一踏糊塗 ─ 簡直不可同日而語。所以當時詹姆斯艾佛利推出《墨利斯的情人》之後，整個大紅，也讓男主角詹姆斯．威爾比得到威尼斯影展的最佳男主角，然而過去的禁忌到了二十一新世紀就不復存在了。

《此情可問天》的成就

　《此情可問天》是在一九一零年出版，對Ｅ. Ｍ. 福斯特來講這是一本具有突破性的作品，在Ｅ. Ｍ. 福斯特一生九十一年的漫長歲月裡，他寫過六本小說，也唯有這本小說被評定為Ｅ. Ｍ. 福斯特最了不起的作品，甚至在二十世紀上半期的英國文學作品中，也算是數一數二，非常傑出的作品。為什麼《此情可問天》的評價這麼高？從三個方面來講，一個是他的寫作技巧，第二個是他展現濃厚的社會意識，第三、這是探討英國民族性最早最好的一本小說，從中我們可以看到在後狄更斯時代進入二十一世紀的英國社會代表性人物，所以《此情可問天》也是Ｅ. Ｍ. 福斯特在寫實主義方面最偉大的成就。

《此情可問天》的「社會意識」

　Ｅ. Ｍ. 福斯特出生於一八七九年，他寫這本小說時才三十幾歲，但他卻寫的很好很棒，而且還有很強烈的社會意識，這種社會意識必需推展到狄更斯時代，甚至是十九世紀中。為什麼要特別強調「社會意識」？因為小說中的男主角，也是在電影裡由安東尼霍普金斯所飾演的資本家，他跟艾瑪湯普遜講過一句話，他說：「對，我們應該幫助窮人，但是我們不能在窮人的身上濫用感情，那會沒完沒了。」，這句話絕對正確，相對的也反應出十九世紀以來英國資本家所擺出來的態度。從十九世紀中期以來，馬克斯跟恩格斯極力要打倒的對象，就是缺乏同情心和無視窮人的資產階級，所以在這裡我們看到Ｅ. Ｍ. 福斯特表現出強烈的控訴，對英國資產階級的控訴。十九世紀中期的英國，也是維多利亞女王崛起的時代，維多利亞時代是英國有史以來最旺盛最強，海外殖民地最多，海軍艦隊、海外商業據點最多的時候，英國欺負中國人的鴉片戰爭是在一八四二年，也是維多利亞剛上任不久之後，英國的殖民地橫跨東印度、南非殖民地、北美、加拿大、澳洲、紐西蘭，展現相當強盛的國力，甚至比起二千年前羅馬時代侵占的國家還更多。英國也是全世界最早的民族國家，他們創造了現代文明，像是「尊重」和「秩序」，職責也分的很清楚，而且他們可以在那麼多的殖民地行使霸權，不單單只是努力就能達成，有時候還要靠以理服人，這也是英國讓人佩服的地方。就在此時，在歐洲流離失所的馬克斯，來到倫敦，他看到國力強盛的英國社會底下，富人欺負窮人、壓榨勞工，英國社會底層的人民悲慘的生活環境，因而寫出《資本論》，也在英國國力最旺盛的維多利亞時代，馬克斯與恩格斯以倫敦為基地發展出馬克斯主義。

《此情可問天》的英國社會

　《此情可問天》出版的一九一零年，那時馬克斯跟恩格斯雖然都已經去世，可是馬克斯主義卻開始要邁向巔峰階段。那是英國落入社會瓶頸的年代，當時的英國有很多問題，勞工問題、貧富不均問題始終沒有解決，有很多失業的勞工吃不飽穿不暖。十九世紀中，邁入工業革命的時代，也是英國最糟糕、完全藐視人權的時代，那個時候在工廠裡面工作的童工、女工，每天工作超過十六個鐘頭，直到狄更斯以後，才慢慢改善，即使狄更斯沒有真正從事實際的社會改革，但他的小說卻發揮了社會改革的功能，這就是狄更斯到今天還那麼偉大的理由。Ｅ. Ｍ. 福斯特的這本小說也是如此，但Ｅ. Ｍ. 福斯特不是不分青紅皂白一昧地批判資本家，我們回頭看安東尼霍普金斯講的那一句話，他雖然藐視窮人，過份欺負窮人，但以那個時代來講，在社會作亂、不知好歹、沒有知識的都剛好是這些窮人，所以他說你不能給窮人太多，不能太理會他們，不能太過牽就他們，不然他們會得寸進尺，這是Ｅ． Ｍ．福斯特站在不同角度的看法。在現實中，英國為了改善這些情形，他們從十九世紀中期到二十世紀中期不斷的立法，利用法律推動社會改革，但這不是一蹴可幾的，大約經過一百年的時間，英國福利制度的發展才逐漸成型，這也已經是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後的事了。

《此情可問天》的英國民族性

　Ｅ. Ｍ. 福斯特除了表現他強烈的社會意識，一方面他又強調英國的民族性，從電影裡可以清楚的看到這一點。電影《長日將盡》上映後，有一份對英國人的研究報告，發現英國真的是一個非常有骨氣的民族，可是他們也是全世界少見的勢利民族，他們只跟強大的國家往來，一旦你衰弱的時候就斷絕往來，甚至趁機欺負你，英國就是一個這樣的民族，這也是他們對於「人」的理解能力上的表現，換句話說也是一種少有的優秀民族性，英國還有一個民族性，就是不愛動，他是最不喜歡出國旅行的一個民族。《此情可問天》的主角所表現的正是英國人有骨氣的民族性，片中他都已經窮到走投無路了，卻毫不考慮地就把女孩子要求她弟弟寄給他的五千磅支票退回去，那五千磅是那個女孩子上一代留下來的遺產，是她所有的全部，主角認為不是他的錢他不要，他沒有理由收這筆錢，所以他很有骨氣地把錢退回去。從《長日將盡》和《此情可問天》，以及幾部有關英國人的電影，我最欣賞的就是這種骨氣，真的很難得，也因為英國人做得到，所以才會是一個這麼成功的民族。

《此情可問天》的階級劃分

　《此情可問天》裡有三組人，一組是資本家，安東尼霍普金斯這一家人，一組是艾瑪湯普遜，是兩個姊妹、弟弟和姨媽這一家人，另外一組是低階層。安東尼霍普金斯代表的是資本家、實業家，艾瑪湯普遜代表的是受過教育的知識份子，他們曾是貴族階層，雖然不是很富裕，可是他們有很深的文化教養，劇中的巴斯特和傑克是屬於低階層，巴斯特有受過教育，傑克沒有。安東尼霍普金斯是一個養尊處優的階級，他是一個新興的中產階級，沒有真正文化的修養。 Ｅ. Ｍ.福斯特在這本小說裡面有兩個正統英國人典型的代表，一個是死掉的魏夫人，另外一個就是艾瑪湯普遜飾演的瑪格麗特，艾瑪湯普遜把瑪格麗特這個角色詮釋的非常好，她因而得到當年的奧斯卡最佳女主角。這兩個典型英國人的代表傳承了英國人傳統、最好的本性，善良、個性愉悅不會隨便生氣，而且非常好相處。海倫代表的則是獨立個性、急躁，滿腦子理想主義的新一代年輕人，在當時的社會，英國女性開始抬頭，所以像海倫那樣激進的女性就是其中的代表，她對窮人的反應是充滿同情，他認為窮人有腦筋，讀過書的話也有知識，而最令她欣賞的地方就是有骨氣，所以她要幫助他，連和他在一起的女人也要一起幫助，由此可知，海倫根本是一個橫衝直撞的理想主義者。傑克是一個可憐的角色，他屬於勞動階層，沒有受過教育，他過一天算一天，沒有未來，反觀男主角巴斯特是一個有志氣有知識，想要突破階級的人，但是他深陷環境之中，無法發展，到最後還被殺死，雖然也有可能是死於他的心臟病，但這也是貧窮所造成的。英國階級的劃分很嚴格，不同階級的人不太會來往，但是在《此情可問天》裡，卻將他們糾合在一起，變成一個命運共同體。這部電影是一個社會紀錄，一九一零年代的社會紀錄，到今日過了一百年，英國的民族性發展成很成熟的民族，在各方面他們都會做的很好。